回想早年程控交换机研发的那些事

 宋忠慎

我是86年9月来到中兴的，当时公司决定上程控交换机项目。最先开始从技术难度相对简单的空分交换机做起，我们做得挺快，86年9月开始研发ZX-60，87年6月就通过了北京邮电部的鉴定。通过鉴定以后，侯总就决定着手开发数字程控交换机，从87年下半年开始。

为了加快研发进度，需要有样机参考，而当时要找合适的样机比较难！为了节约资金，我们只买了一种样机的核心部分，用户板只买了几块，机型也是很老的机型，后面没有PCB后背板，连线完全靠在插座针脚上绕线连接，后面的连线密密麻麻，层层叠叠，比蜘蛛网还密。我们先对机器进行认真测绘，把各个板件从板子上的元器件反测出原理图，再把后背板的连线关系搞清楚，哪怕只错了一根线，机器就可能就做不成功了。

那时候我们用的PCB布线工具软件很低级，线宽和线间距比较大，我们布线在后背板插座两个针脚间要过一条线，就得把焊盘削去一部分，但是到了PCB厂家都说无法加工。没办法，我们后来只有采取贴图方式设计PCB。当时有一种专门的贴图材料，拿黑色的胶纸，做成线条、焊盘、焊盘孔，再贴到胶片上去，完全是手工做，而且不能出错！就这样基本上88年底我们的PCB板大部分都设计出来了。现在说这些，我们用惯了高级PCB设计工具的研发人员可能根本想象不到那时的境况，而当我看到现在的高级PCB设计软件和加工方法也真是感慨万千，羡慕不已，当时要是有这些设计工具该有多好啊！

侯总要求我们1989年国庆之前做出3台样机，送北京鉴定。时间很紧张，人手又少，就靠加班加点。PCB加工是个大难题，当时找到深圳的PCB生产厂家深南电路板厂，人家嫌量少不愿意加工，我们只好派员工住到深南电路板厂去，拿烟到车间给人敬烟，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人家师傅说好话，让照顾我们一下，大概7月初板子才陆陆续续加工回来了。8月份我们开始装板调试，还比较顺利，机架是委托北京一个单位做，分层式结构。大概到8月下旬机器就搞出来了，一测试电话就打通了，大家都高兴极了。

电话通是通了，可是还存在一个问题，就是话音里头有拖拉机声，这是数字交换机特有的现象，机器有故障的话就会出现这种杂音。我们那时候对数字电路都没有什么理论基础和经验，也没有相关设备，公司只有一个简单的示波器。出了故障看不见摸不着，没有办法定位，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引起，几个人绞尽脑汁，做了不少尝试，都解决不了。因为这个问题解决不了，机器就交不出去，没办法按计划到北京去测试，当时脑子里整天想的全是这个问题，所以后来就出了那次掉到电梯坑里的事。

那一天晚上我们吃过饭照常去加班，那天晚上电梯也关了，楼道里还没灯。当时大家太累都不想爬十楼楼梯，就想打开电梯门乘电梯上去，由于电梯门关得不严，以前我们有时候也曾经把电梯门打开过，于是就设法打开了电梯门。我们都知道电梯一般就停在一楼，我当时脑子里还在想着杂音问题，电梯门一开，我第一个就跨进去了。脚刚一跨进去，发觉踏空了，我知道不妙，只喊了一声“糟糕”，就掉到两米多深的电梯坑里去了。我只觉得头一低碰到一个硬物上，手一摸头部一把血，他们上面的人吓坏了，赶紧把我往上拉。后来叫公司杨司机把我送到武警医院，一检查，好险啊，我的头是碰到了电梯坑里的四方铁柱上，就在眼睛右上方的眉骨边上开了个大口子，深及颅骨，有微裂缝，轻度脑振荡，在医院缝了七针，再稍微偏下几毫米，可能一个眼睛就完了。

住院治疗了十几天，稍微有点好转，我就赶紧回来上班，因为还牵挂着要尽快解决这个杂音问题。经过多次测试分析，我最后发现，设计时为了连接规范，有同事把机器的时钟线走到了每层的36芯驱动电缆插座里了，而这个电缆里边还有其他各种数字信号，系统时钟一受干扰，就会不准确了，时隙错开之后，就产生拖拉机声这种杂音。后来把插座的时钟线取出，从外边飞线，这样一搞问题就解决了，机器基本上就算正常了。后来我们又对机器进行了全面测试，这台机器就是我们时常提起的ＺＸ－500数字交换机。

上北京的时候，这个ＺＸ－500就像宝贝一样，我们几个人给抱着上北京！我们把机器装箱后作为行李带过去，人不离机，机不离人。一到北京，把货提出来，就赶紧组装。结果组装起来后一加电，电源又坏了！那电源是进口的开关电源，国内没有，机器就靠这一个电源工作，没有电源，测试、演示都白搭！后来我们只好现场把这个电源打开修，还好，一检查发现是一个三级管给震裂了。可能故障就在这里，赶紧安排人上中关村去买，换上以后终于把电源修好了，虚惊一场。

指标测试还算顺利，测试一通过，喜讯报回来，侯总也很高兴！接下来连续作战，想组织召开鉴定会。此机器测试通过后，当时在北京影响比较大，好多单位来参观。那时北京有很多单位在研制程控交换机，他们花了不少国家外汇，做了几年了还没做出来，咱们这个机器是国内第一家国产化的数字程控交换机，来参观的人很多，很快就在北京顺利召开了科技成果鉴定会，ＺＸ－500数字交换机在92年获得了航天部科技进步二等奖。